慢半拍

莫小米在同城的搭順風車網上發了貼子， 以期找到幾個同路上班的道友， 這樣既可以分擔一部分油費， 也不致於在漫長的一個小時車程中感覺太無聊。 他愛在車上聽調頻播段的相聲， 可那幾個傳統段子聽來聽去， 久了也會沉悶。
貼子發出去後三天， 他陸續接到了阮欣雨、沈冬明的電話。 問清楚了上下班的公司地址、路線、出發時間， 阮欣雨和沈冬明都很興奮。 以前坐公車兩個半小時的車程， 如果搭莫小米的順風車， 一個小時就能到目的地。 莫小米收費也不高， 阮欣雨的路程最長， 單程15元， 沈冬明在中途下車12元。 換算下來， 一天的公車費並不比搭莫小米的順風車低到哪裡去， 雙方就這麼敲定了。 莫小米挺高興， 算下來一個月的車錢， 也能幫他分擔2/3的油費了。 他養車的壓力可以減緩一些。
第二日， 在約定地點等車的除了阮欣雨、沈冬明， 還多出一個沈的女朋友顧美美。 大家心照不宣， 年輕人未婚同居十有八九， 你情我願的事誰也不會摻合。 莫小米的心裡， 迅速又把搭車費加了一次， 多了顧美美是件好事， 他每月只需掏200元的油錢就搞掂了。
顧美美和沈冬明坐在車裡的後座上， 阮欣雨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 重心平衡， 幾個人又都是能侃能聊之人， 莫小米的興奮勁兒被調動起來， 段子一個接一個信手拈來。 只有阮欣雨性格內向一些， 聽時多， 說得少。 是那種什麼事都愛往心裡去， 看似隨和， 關鍵時刻原則性很強的女孩子。 她上了車， 就愛睡覺， 有時是真的睡著了， 有時是假寐。 莫小米就識相地把音量放低一些， 或者乾脆把調頻播段關了。
後視鏡裡， 沈冬明和顧美美一定認識時間不短了， 兩個人有老夫老妻的熟透勁。 把一個好玩的短信轉來轉去， 不直接讀出來， 吃吃艾艾地乾笑兩聲。 偶爾， 就聽得特別刺耳。 阮欣雨會有意地咳嗽一聲， 換一個姿勢， 盯著窗外。
轉眼秋天了， 有一個星期早晨搭車的時候， 沒有看見顧美美。 沈冬明上了車， 就只說一句， 她今天不搭車， 就仰頭靠在後座上， 同阮欣雨一樣閉目養神。 矩框眼鏡從眉宇滑落鼻翼， 顯示出疲累不堪來。 莫小米也不便問， 兀自開著車， 沒意思得很， 就又打開收音機聽那幾個傳統的相聲段子。 沈冬明的手機卻不讓他休息， 短信一個接一個跑進來， 接力賽一般， 直逼得沈冬明回復表態。
幾天後， 就又見到顧美美， 面目紅腫著， 有痛哭過的明顯痕跡。 莫小米就猜他們肯定鬧彆扭後又和好了。 上了車， 顧美美會倚著沈冬明的肩， 很留戀的小鳥依人的樣子， 沒了往日爽朗大聲的笑。 阮欣雨燙了新的髮型， 依舊不愛說話， 穿著打扮比上一季時尚洋氣了許多。 莫小米有時會裝作無意地瞟右側反光鏡， 趁機多看她兩眼。
顧美美後來搭車就不固定了， 一天搭一天不搭， 有時幾天不見人影。 莫小米收回來的油錢少了， 心裡就老想著再找一個搭順風車的貼補開銷。 有一天， 莫小米在上班的時候接到顧美美打來的電話， 挺吃驚的。 因為私下裡他們彼此都沒什麼聯繫， 起碼他是這樣。 顧美美語氣急促地想請他吃飯， 讓他幫她一個忙。 停頓片刻後講出沈冬明在他們又一次吵架後， 一直都沒找她。 以前都是他和她認錯， 追她回去。 現在她住女朋友家， 他好像失蹤了。
顯然， 顧美美認為莫小米是離沈冬明生活最近的人， 因為上班下班， 沈冬明沒什麼應酬十有八九會搭莫小米的車。 也顯然， 沈冬明那麼個大活人， 怎麼會失蹤呢？莫小米知道顧美美是想問他， 沈冬明是不是搭上另外的女孩了？
不眼見為實， 莫小米不輕易表態。 已然30歲的莫小米做人甚是謹慎， 他一直沒找到結婚物件， 也和他的謹慎小心有關。 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有一天， 沈冬明再搭車時， 主動提出把車費提到24元， 並且把阮欣雨的車費也一併付給莫小米。 莫小米吃驚地接過錢， 看著阮欣雨從副駕駛的位置移到了車後座上， 和沈冬明親密地挨著， 才恍然大悟。 阮欣雨愛帶自製的壽司分給他們吃， 不過是想拉攏沈冬明的胃；沈冬明藉口沒帶手機， 用阮欣雨的號撥電話， 趁機把自己的手機號碼留在阮欣雨那裡……很多已然鋪墊的細節， 現在都浮在莫小米眼前。 儘管他們極少說話， 可沈冬明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甩了顧美美， 泡走了阮欣雨。 他提高車費， 婉轉地暗示莫小米暫時不要再搭別人。
莫小米開著車時， 懊悔自己又慢了半拍。 不過還好，裝進腰包的錢是最實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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