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
蒲松齡早年流落蘇北寶應,
身無分文,
只好掛牌行醫糊口。
一次,
他為縣太爺治好了病,
縣太爺送了塊“藥到病除,
聖手時醫”的匾給他表示感謝,
誰知一時大意,
錯把“時”寫成了“詩”字。
匾一掛起,
觸怒了當地一班儒生:這副寒酸相,
竟然能醫“詩病”,
他有多大學問?儒生們便蜂擁而來發難,
宣稱蒲松齡如稍有差錯,
就要砸掉他的牌匾,
趕出寶應。
蒲松齡見門外吵吵嚷嚷,
忙出門外察看,
只見人群中走出一位秀才,
拱手道:“先生號稱詩醫,
學生覓得小詩四句,
請聖手賜教。
”說罷遞上一張紙。
蒲松齡接過一看,
原來是一首人生四件喜事的五言絕句:“久旱逢甘雨,
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
金榜題名時。
”他略一思索,
當即提筆批下“此詩宜補,
方有起色”八個字。
眾儒生一看,
哄笑起來:“詩文哪有吃補藥的?”蒲松齡哈哈一笑,
道:“首句補‘十年’,
二句補‘千里’,
三句補‘和尚’,
末句補‘老童’,
諸位意下如何?”眾儒生一想,
吃了“補藥”的詩就成了“十年久旱逢甘雨,
千里他鄉遇故知;和尚洞房花濁夜,
老童金榜題名時”。
又反復仔細一想,
是補得有理呀,
一時無言以對。
眾儒生悄然而退。
一天,
一胖秀才路過蒲家門口,
見懸此匾,
心中不服。
秀才心想:“你也太恃才自傲了,
竟敢為詩治病,
我今天倒要討教一二。
”隨之要蒲宅家人通報,
說有一秀才拜見。
蒲松齡出面相迎,
煮茶相待,
那秀才道:“近聞蒲公醫術高明,
能為詩醫疾,
不知可否賜教,
還恕晚生冒昧了。
”蒲松齡客氣地回答:“賜教不敢當,
足下若有詩詞患病,
不妨讓老夫一試,
還望指教。
”秀才從袖內取出一紙道:“本人姓王,
紙上有祖輩名詩一首,
請詩醫看看是該補還是該瀉?”蒲松齡接過一看,
原來是王之渙的名篇《涼州詞》:“黃河遠上白雲間,
一片孤城萬仞山,
羌笛何須怨楊柳,
春風不度玉門關。
”他看罷詩稿,
二話沒說,
便提起筆來把原詩改為:“黃河遠上白,
雲間一片,
孤城萬仞山。
羌笛何須怨,
楊柳春風,
不度玉門關。
”胖秀才生氣地說:“呸,
我祖上的詩,
千古不變,
你怎能改成詞?”蒲松齡大笑道:“既然是涼州詞就得用長短句。
你如何連詩詞都分不清,
還想抬出祖宗壓人,
真是不肖子孫。
”一番話,
啐得胖秀才無地自容。
某日,
又有一秀才途經蒲公門口,
見此匾不覺暗自好笑,
心中思忖道:“蒲松齡您太恃才傲物了,
寫幾首小詩倒還罷了,
若說能為詩治病,
古今未聞也。
我今天倒要向您討教討教。
”隨即進了蒲宅。
蒲松齡出面相迎,
沏茶相待。
二人寒暄畢,
秀才道:“近聞蒲公能為詩醫疾,
恕晚生冒昧,
特來拜訪,
不知您肯賜教否?”蒲說:“哪裡哪裡,
足下倘有詩作罹患小恙,
不妨讓蒲某一試,
倘若有差,
還望有所指教。
”秀才也不客氣,
遂從袖中取出一紙道:“學生姓杜,
這首詩是老祖宗遺墨,
請聖手診治。
”蒲松齡一看,
原來是千古傳誦的極品,
杜牧的《清明》詩:“清明時節雨紛紛,
路上行人欲斷魂。
借問酒家何處有,
牧童遙指杏花村。
”蒲松齡看罷,
靈機一動,
也寫了八個字:“瀉藥一劑,
腳輕手快。
”杜秀才不解,
便問怎麼瀉法?蒲松齡提筆邊刪邊說:“清明就是時節,
還要‘時節’何用?行人自然在‘路上’,
此二字應瀉去;‘何處’就是問路,
不必‘借問’,
最後一句,
‘牧童’也似覺多餘,
也可瀉去。
”杜秀才笑著作難道:“前三句瀉得好,
末句卻萬萬不可瀉,
否則有誰來指路呢?”蒲松齡笑道:“牧童所指甚窄,
難道沒有其他知情者指路嗎?可見你從來不回家祭祖掃墓的。
”秀才聽後,
佩服之至,
暗想:“蒲松齡真奇才也。
”也為自己年輕好勝和魯莽而自責,
連連作揖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