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胎兒撐破的子宮

醫生寫完病歷， 已將近午夜， 正想休息， 突然， 走廊裡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和嘈雜的車輪聲。 原來是一輛平板車正向婦產科病房沖來。 患者家屬一邊把車推得飛快， 一邊叫道：“醫生， 快救救我老婆！” 車上的患者面色蒼白， 氣息奄奄， 我正準備吩咐他們把車推到產房時， 猛然間覺得患者似曾相識， “咦， 這不是李娟嗎？” 果然是李娟， 我眼前不由得浮現起兩年前的一幕。 兩年前的一天， 也是我值班。 深夜兩點， 外院轉來一位重病孕婦。 這位孕婦曾經于三年前因為骨盆狹窄做剖宮產， 產下一女。 此次懷孕後， 一直沒有做產前檢查。 兩個小時前突然下腹痛得很厲害， 面色蒼白， 全身冷汗淋漓， 於是到附近醫院就診， 接診醫生見病情較重， 趕緊轉送到我們醫院來。 經過初步檢查， 這位孕婦被診斷為“子宮破裂”， 我們當即就給她做了手術。 手術中發現， 子宮破裂口已經波及到子宮闊韌帶， 子宮下段肌層十分薄弱， 腹腔內的積血量非常大。 考慮到患者還年輕， 只有28歲， 當時我們為她修補縫合了子宮破裂口， 保留了子宮。 但考慮到子宮肌層已十分薄弱， 而且患者已經有了一個女兒， 便建議她結紮雙側輸卵管， 以免再次懷孕損傷子宮。 我清楚地記得， 當時我到手術室門口徵求她家屬意見時， 那位丈夫抱著頭蹲在牆角， 想了很久才問一句：“那還能生麼？”我說：“最好不要再懷孕了， 因為再次懷孕， 子宮再次破裂的概率會很高。 你們不是有孩子了嗎？”“那是個女娃！”她丈夫決然地說， “不同意結紮！” 我愣住了， 以為他沒聽清楚， 於是我又把瘢痕子宮再次懷孕可能會引起子宮再次破裂的道理反復講給他聽。 他默不作聲地聽我講完， 甕聲甕氣地回答：“不同意結紮！”我轉向患者的母親和姐姐， 姐姐不敢做聲， 母親怯怯地望瞭望女婿， 無奈地說：“他說不紮就不紮吧！”我氣憤極了， 他們怎麼能對自己親人的生命如此漠視呢？明知有危險， 仍為了傳宗接代而讓自己的妻子、女兒、姐妹去冒生命之險？ 然而我沒有辦法說服這個固執的男人。 一周後， 患者康復出院了。 臨走前， 我反復叮囑他們一定要避孕。 沒想到， 事隔兩年， 我又和她不期而遇。 送李娟來的鄉醫絮絮叨叨地向我介紹病情， 我迅速拿起一支注射器穿入腹腔， 一回抽， 滿是暗紅色的鮮血。 不用介紹， 我可以肯定， 我最不希望發生的事終究還是發生了， 李娟再次發生了子宮破裂！ 這一次， 情況比上一次差得多， 我趕緊和護士一道給患者輸氧、補液、配血輸血。 然而由於大量內出血， 導致患者重度失血性休克， 繼而出現彌漫性血管內凝血（一種全身性的出血）， 李娟在送往手術室的路上， 心臟停止了跳動。 李娟走了， 我忽然覺得很痛心， 其實， 她完全可以不和死神作這番較量。 我很想問問她， 為什麼不懂得保護自己？為什麼要懷孕呢？為什麼不在早孕時來醫院終止妊娠呢？為什麼從不產檢呢？上天給我們的生命只有一次， 為什麼要漠視自己寶貴的生命？ 但願李娟的悲劇不再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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