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我大學裡確實學到了什麼, 那就是詩人菲力浦•拉金言之有理:“他們害了你, 你爸和你媽。 雖然不是故意的, 但他們的確害了你。 ”當時, 我生下兒子不久, 便重返學校修讀臨床心理學。 腦中想著孩子, 手頭卻還要準備期末論文, 在這種情況下, 我很容易留意到那些論述父母如何害了孩子的研究。 當然, 每個人都知道, 麻辣老媽和出任學校家長教師聯合會主席、每天孩子回家都奉上牛奶與親手烘焙餅乾的媽媽, 會培養出完全不同的孩子。 但我們多數人落在這兩個極端之間, 而在這個區間, 很多事情一不小心就會做錯。
作為一名媽媽, 我很想做對。 但是什麼才是“對”呢?帶著這個問題, 我走進書店, 立馬眼花繚亂:布萊澤頓、斯波克, 還是希爾斯?幼兒中心派、家長中心派, 還是合作派?……我到底該追隨哪種理論?
好消息是, 至少在英國著名兒科醫生、兒童精神學家唐納德•威尼康特看來, 要養育出身心健康的孩子, 你不必非得是完美媽咪。 用他的話說, 只須當一個“過得去的媽媽”就好了。 不過, 過去所有研究——從約翰•鮑爾比的“依戀理論”到哈裡•哈爾洛的猴子實驗——都表明:如果不能精確解讀你的孩子, 誤解了他們的信號, 或者給予他們的愛太少, 幾十年後, 他們就很可能會走進心理治療診所(如果有足夠的鈔票支付這筆帳單), 坐在沙發上,
而作為心理治療醫生, 我們的主要工作就是重新當一回病人的父母, 提供一種“矯正性情感經驗”, 讓他們無意中將早期的被傷害感覺移情到我們身上, 然後給出不同的回應——與他們童年期所得到的相比, 更加體貼、更具共情的回應。
至少理論上是這樣。 然後我開始接待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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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的病人
我頭幾個病人幾乎是教科書上的範本。 當他們訴說不幸童年時, 我毫不費力地就能將他們的傷心與成長經歷聯繫起來。 但是很快, 我遇到了一個例外, 這個姑娘20多歲, 聰慧美貌, 姑且稱她為麗齊。 麗齊有堅實的友情、親密的家庭,
我被難住了。 這個案例裡沒有漠不關心的父親、求全責備的母親和其他放任自流、愛貶低人、雜亂無章的照料者, 問題出在哪裡?
當我試圖弄明白時,
恰恰相反, 這些病人都說到他們是多麼“崇拜”父母, 說父母是自己在這世上“最貼心的朋友”, 從來都是有求必應, 甚至出錢讓他們來接受心理治療(當然也在替他們付房租和汽車保險), 這讓他們既愧疚又困惑。 畢竟, 他們最大的抱怨就是無可抱怨!
起初我很懷疑這些人的陳述。 童年一般都不完美, 那麼, 如果他們的童年很完美, 為何會如此迷茫、不自信?這跟我學過的知識背道而馳。
但相處一段時間後, 我開始相信他們並無粉飾或曲解。 他們真的擁有關愛備至的父母, 給他們“發現自己”的自由, 鼓勵他們想做什麼都行, 接送他們上學放學, 陪他們做作業, 當他們在學校受欺淩或孤立時出手相助, 在他們為數學發愁時及時請家教, 看到他們對吉他表現出一絲興趣就掏錢讓他們上音樂課(喪失興趣時又允許他們放棄), 當他們違規時跟他們談心, 而不是簡單粗暴地懲罰(運用“邏輯後果”來替代懲罰)。 一句話, 這些父母很“體貼”, 投入地引導我的病人們順利通過童年的種種考驗和磨難。 作為一個力不從心的媽媽, 我常會在聽病人陳述時, 暗自奇怪這些偉大的父母是怎麼做到這一切的。
直到有一天, 另一個問題浮現在我腦海:這些父母是否做得太多了?
是啊,我,還有無數同樣的人,都在努力地做好父母,就是為了今後我們的孩子不至於淪落到心理醫生的沙發上,而我正在目睹這種養育手段的血肉後果。為了給孩子提供正確的養育,我們拼盡全力、精疲力竭,而他們長大之後卻坐在我們的辦公室裡,訴說他們感覺空虛、迷惑、焦慮。我讀博士時,學院裡的臨床焦點在於缺乏父母體貼如何影響孩子,誰都沒有想到問一問,如果父母過度體貼的話,這些孩子又如何呢?
是啊,我,還有無數同樣的人,都在努力地做好父母,就是為了今後我們的孩子不至於淪落到心理醫生的沙發上,而我正在目睹這種養育手段的血肉後果。為了給孩子提供正確的養育,我們拼盡全力、精疲力竭,而他們長大之後卻坐在我們的辦公室裡,訴說他們感覺空虛、迷惑、焦慮。我讀博士時,學院裡的臨床焦點在於缺乏父母體貼如何影響孩子,誰都沒有想到問一問,如果父母過度體貼的話,這些孩子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