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聲音

素琴是一家老人院的看護。 她長相平凡， 走在人群中， 一如她的名字般素雅。
那天， 疲憊不堪的素琴剛想躺在床上休息， 院長急急地打來電話：“素琴， 快點回來， 5床的老人不行了！”素琴愣了一下， 便心急如焚地出了門。
素琴記得， 那是一個性格有點孤僻的怪老頭。 老人很少跟醫護人員說話， 大部分的時間裡， 他都是坐在陽臺， 目光呆滯地朝窗外眺望。 3年前， 老人的女兒移居美國。 臨行前， 將老人丟在老人院。 女兒只留下幾千塊錢的護理費。 但後來， 老人的哮喘病時好時壞， 老人院已經為他墊付了上萬塊的醫藥費。
素琴走到病房門口。 她停下腳步， 深深呼吸了一口氣， 儘量梳理著自己的思緒。 老人已經認不得人了。 素琴坐在病床前， 握住老人的手輕聲呼喚：“爸爸， 我來了！”老人似乎沒聽到。 素琴靠在老人的耳旁， 又一次深情地呼喚：“爸爸， 女兒回來了。 從此以後， 我再也不離開你！”老人的手攥緊了素琴， 臉上流下了幸福的淚水。 素琴輕撫著老人蒼白稀鬆的頭髮， 繼續在老人耳旁呢喃：“爸爸， 我在美國天天想你。 我總想， 等自己的經濟狀況再好一點， 就接你去頤養天年。 爸爸， 是女兒不對， 我應該早一點來……”
就在素琴低低地呢喃聲中， 10分鐘後， 老人安詳離世。 素琴的眼淚卻始終沒有停止， 她靠在老人常坐的陽臺， 呆呆地望著窗外。
原來， 素琴有個很好的天賦， 那就是模仿別人的聲音。 不論是稚氣的童聲， 渾厚的女中音， 還是高亢的女高音， 素琴都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在老人彌留之際， 素琴便扮演他們的女兒， 用聲音慰藉老人孤獨的心靈。 在過去的10年裡， 素琴已經先後送走了22位老人。
“可是， 你是怎麼模仿5床女兒的聲音呢？”一名實習醫生不解地問。
素琴打開一個微型答錄機。 在磁帶幾秒的沙沙聲後， 一個尖利的聲音驟然響起：“就送這兒了， 爸爸， 我走了……”這是3年前， 老人女兒的聲音， 時間前後不到3秒鐘。 那天， 她用車將老人拖到老人院， 從此銷聲匿跡。
“是的！”素琴傷感地說， “我隨身攜帶這個微型答錄機， 只為了錄下她們來這兒僅有的聲音！對我來說， 模仿任何一種聲音都不難， 只是， 她們的語氣多半冷漠， 我必須得融入自己的感情！”
素琴搖了搖頭， 接著說：“其實， 我每一次都失敗了。 但每一位老人都試圖讓我相信， 我真的做到了。 當我輕聲呼喚的時候， 我能感覺到， 老人臉上流露出的一閃而過的失望。 我明白， 我不可能真正扮演他們的女兒。 縱然兩手緊握， 仍舊無法逾越那段陌生的距離！” 
是啊， 最美的聲音總是綻放在最需要的人耳邊， 那是無與倫比的愛的聲音， 即使明知它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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