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拉麵和烏冬, 蕎麥面是最具古典意味的一種, 也是氣質上最接近京都的。 最基本的是蒸籠蕎麥, 面焯完後過冷水, 瀝幹, 盛在叫“笊”的竹制淺籮裡, 顏色素淨淡雅, 沒有過多喧賓奪主的輔料, 蘸特製的湯汁吃。 樸素到簡直要叫人驚呼, 這東西不就是澆了醬油的陽春麵麼?
日本的確有部老電影叫《一碗陽春麵》, 日文字面上來說就是“一碗清湯蕎麥面”。 加了淡口醬油的高湯做底, 沒有油花, 清澈見底, 撒幾根蔥絲, 便是唯一的作料。 這樣“寂”的清湯蕎麥面是需要知音的, 像高冷的冰美人, 不易接近, 一旦愛上便會成癮。
若點蒸籠蕎麥, 則先上來一小杯黑色的“つゆ”, 是專門蘸蕎麥面的湯汁, 一小碟大蔥絲, 一根山葵和搓板, 自己動手現磨芥末。 放在竹籮裡的蕎麥呈灰色, 半透明狀, 麵條裡還夾雜著粗糙的蕎麥顆粒物。
搓山葵的過程很有趣, 但總不得要領, 搓出來的山葵泥全都均勻分佈在搓板上, 只好用筷子偷偷抹一點在蕎麥上, 過一下湯汁, 馬上就入口。 新鮮的芥末帶有股清香, 也不會沖頭, 手打的麵條是少見的特別口感, 不同於手擀麵條規規矩矩的韌, 京都的蕎麥面有股精雕細琢的韌勁, 還帶有老闆自己的風格, 一種微妙的溫度。 它不會讓胃的欲望瞬間迸發, 也不屬於叫人狼吞虎嚥停不下來的東西, 卻能讓吃的過程保有平穩的頻率,
看你吃得差不多了, 老闆娘會上來一壺熱的“蕎麥麵湯”, 讓你注入沒蘸完的湯汁中, 當作茶水一樣喝掉, 既不浪費, 也以這種方法品味了蕎麥的另一種韻味。 最後, 要一滴不剩, 盤子杯子空空如也, 這才可以安心地說一句“多謝款待”。
在這樣的京都蕎麥面老店裡, 時間是不當時間用的, 你得做一天耗得起時間的閒人, 甚至店內的客人, 都散發著一股相似的森女氣質, 大概餐館和客人也會因某種氣場相互吸引, 願意為一碗面付出足夠的珍視。 這種最接近本真的蕎麥面吃法, 正是“和敬清寂”在食物中的最好體現啊。